“为什么?”丁白缨问道。

    “上面只说卖牲口给种庄稼的。可你是镖师。”知事将腰牌和文牒交到衙役的手里。衙役会意,将之递还给丁白缨。

    “知事老爷”丁白缨还算有钱,不介意以超出市价的价格购买匹马。“我可以加钱。”

    “加钱也没法子。”知事合上册子。“官府又不是在做生意。你出去吧。”

    “知事老爷,我是要北上辽阳”丁白缨想要解释,却被知事给打断了。

    “走!”知事挥手。“男女有别,我也不想让人架着你出去。自己走。”

    “哎呀!是。”民不与官争。官府的口子不对丁白缨开,那她也没法子。

    丁白缨失落地离开了。她还没出指挥使司,便听见一阵并不十分急促的马蹄声正缓缓靠近。丁白缨快速步出,便见一伍五名骑兵,在兵备衙门的门口扯缰绳停下,接着集体踩镫下马。

    “你俩这儿看着马,我带人进去递消息。”孔有性把自己的马缰递给弟弟孔有德,然后又指了另一个年轻的骑兵。

    “好。”两人齐声应是。

    “哪个衙门的,来干什么?”兵备衙门的卫士照例拦问。

    “辽阳毛游击文龙麾下游兵伍长,孔有性。来向贵衙门传递行辕消息。”孔有性骄傲地报名,接着掏出信物递出。他升职了,从一个普通的大头兵升职成了这队新编骑兵伍的伍长。这是他领到的第一个任务。

    “好。你进去吧。”卫士验过信物,侧身放行。“副使就在后堂。”

    “多谢。”孔有性按着佩刀,跑步进入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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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有性来到后堂时,苑马寺卿、兼金复海盖兵备道张铨,正摆着一张苦瓜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阅属吏刚递上来的册子。这个册子事无巨细地登记着兵备衙门昨天的银钱收支情况,以及物资流转状况。

    近两个月以来,他的衙门几乎每天都要花掉上千两银子。可以说是花钱如流水了。不过这并不是让张铨忧心的事情,海州是辽阳以外的第二大物流中心,由海州兵备衙门直管的银库里长期贮藏着数万乃至十数万两银子。衙门不缺钱,而只要那位廉吏不要脑袋抽风,上纲上线,他也经得起查。

    目前,最让他感到烦躁的,还是物流的问题。

    大明自倭乱之后,北直隶京畿地方长期实行严格的海禁政策。直到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起兵,辽东震动,朝廷派杨镐经辽捣巢,北海之禁才有所松动,开始有官粮走海运去辽。在这之前,南粮北上到天津之后,全都是走陆路发往京师及各镇的。

    不过松动不等于全开。就算是到了熊廷弼经辽初期,也还是有不少官粮非得走陆运不可。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走陆路有耗羡。山海关到辽阳有八百里之遥,粮队往返一次四十多天,人吃马嚼都是消耗。遇到雨天,粮食可能被浸泡,马车驴车翻山越岭,粮食可能又会散落。万一遇到山贼,也可能产生巨大损失,总而言之,林林总总的损耗都叫“耗羡”,而有耗羡就可以有贪污。这么搞下来,官运一石粮的成本比民运一石粮的成本还高。

    为了将官粮全部改成海运,熊廷弼数度跟兵部、户部诸公打嘴仗。从尚书到侍郎,两个衙门被他骂了个遍,官粮总算是都改海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