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到了西北军营,才知两国都皆因粮草不足,不曾有过战事。大齐国目前真正的危机并非外患,反而是在宫廷的内斗之中。当今圣上身体欠佳,从最初的三日一早朝改为五日一朝会。今年更是十天半月难得上朝一次。由于圣上对朝政的掌控力逐渐减弱,朝堂的权力逐渐分散到几位皇子和权臣手中,派系斗争愈发激烈。诸位皇子暗中拉拢朝中大臣,不遗余力地培植自己的势力。而那些大臣们为了自身利益,纷纷选择依附于不同的皇子阵营。有的看重皇子背后的母族势力,有的则觊觎未来从龙之功带来的荣华富贵。在这混乱的局势中,一些忠臣良将忧心忡忡,以死谏言,求圣上立下太子之位。他们刚正不阿的奏明其中利弊。国不可无储君,若长此以往,朝纲混乱,必将动摇国之根本。若是圣上册封了太子之位,按照祖制,其他的皇子就会前往封地。届时,皇子们远离朝堂中枢,其影响力必然大幅削弱。如此一来,朝堂也会肃清多方面错综复杂的党争派系。各方势力将不再围绕着诸位皇子明争暗斗,还大齐国一个清平之世。然而,他们的忠义之举并未得到圣上认可。自己的外祖父就首当其冲。不仅他老人家在朝堂以死明志,鲜血溅满朝堂。圣上更是龙颜大怒,以外祖父以下犯上、诅咒龙体安康为由,将其整个家族流放到瘴疫之地。此事一出,满朝皆惊。确实起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文武大臣力求自保,不再有人敢谨言此事。陆沉得知消息后,心中悲愤交加。外祖父一生忠君爱民,为大齐鞠躬尽瘁,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作为臣子,陆沉还达不到外祖父那种舍身求仁的高度。表亲们被抄家流放更让陆沉心灰意冷。为了天下人舍去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的家族,陆沉自问做不到。效忠君王诚然是臣子的本分。但若高居庙堂的君王德不配位,忠言逆耳,不为万民着想...那又该如何?挑帘望向车窗外,京城的繁华一如既往,到处张灯结彩,迎接新年的到来。好一个歌舞升平的繁荣盛世。时逢年节,父亲镇国大将军仍在西北驻守边关、和军营的将士们一起饱经风霜。身上的棉衣不够暖,他们就整日操练,夜里巡逻的士兵们都是以跑步来抵御寒冷。吃的是朝廷延迟许久才送过去的粗米杂粮,那里面还掺杂着不少沙石。从西北冒着风雪一路回京,更是真真切切的见识了何为路有冻死骨。陆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旋即想到昨晚他与兄长二人间的谈话,陆沉心里又升起一股暖流和惆怅。兄长陆承祖得知他有子嗣流落在外后,当即便支持他前往找寻。陆沉清楚的记得兄长当时的表情,有惊喜,有欣慰,有如释重负。世子陆承祖拍着他的肩膀,沉重的说道。“小弟,你不在家这些日子,祖母和母亲给为兄新添了一房妾室,可她们不知道这是没用的。我在即将成亲之前,曾参与过皇家蹴鞠,那时不幸遭人暗算伤了根本。这事只有我和世子夫人知晓....”陆沉愣怔良久,没问兄长伤在何处,只问兄长可知晓被何人所害。陆承祖没正面回答,只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写了一个“七”。七皇子,睿王。陆沉在心里默默记下。马车一路平稳地驶向燕王府,到了王府门前,陆沉披上大氅,迈步走下马车。他低声吩咐马车夫将马车停去角门不显眼处。燕王府的大管家早已等候在府门外,见陆沉到来,赶忙迎了过来,行礼恭敬地说道:“陆三少,王爷已在小花厅等候多时,请随老奴前往。”长随平安跟在身后,陆沉在王府管家的带领下穿过重重亭台楼阁,向燕王所在的花厅走去。今日前来,一为叙旧,二为对表兄有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