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战役之后,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弯弯曲曲的战线僵持在离高加索不远的地方,纳粹正在重新部署作战计划,元首正抓狂地命令底下的将士继续实现他疯狂的计划,而苏联这边则紧锣密鼓地筹备物资,囤积粮食,度过了暴风雪肆虐的月份,一切都鲜活了起来。维克多的部队还驻扎在勒热夫,工厂的恢复速度惊人,部队自然而然负责源源不断地向运送军备,还同时承担军粮运送的重担。只不过没想到这冰冰凉凉的西伯利亚头狼在阳光下奔忙居然显得那么一点活泼,深褐色的头发与融雪共舞。谁说长官不用干体力活,但这种时候在现场指挥难免搭把手,一旁的伊万早就脱剩一件单衣,在纷乱的工作中协调左右。自己从来不用干什么活,为了不显得太吃白饭,主动招揽了个记录的活。“中校同志,我们那边的运输机出了点问题。”维克多拍拍伊万示意现场的工作交给他,自己亲自去处理。满载粮食的运输机发出间断的轰鸣,螺旋桨转动并不规律,可是大家却束手无策,“我们缺少技师,会修飞机的同志已经开了另一架先走了,这部却在发动的时候出了问题,要是这台不飞,不仅运往高加索地区的粮食会受损,而且前面一台运输机也会有危险。”“危险?”“安东同志为了尽可能搭载更多的粮食,两台运输机只有这台搭载了武器。”负责大叔焦急道,显然是带着懊悔,“是我没有劝服他。”本来飞行员兼技师就很珍贵,现在还要临时找一位更是难上加难,虽然他身边就有一位,但他当然不想勉强丢勒……这是身后的衣服被扯动,转头对看到那人撇开羞敛又漫不经心的眼神,心有灵犀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可以试试,如果你信任一个‘俘虏’的话。”维克多朝他点点头,转身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下官,丢勒同志,曾去德国学过机械,可以让他试试。”众人一下子不知道说些是什么,关于长官身边这位细嫩的少爷的传闻也多少有耳闻,如此重任交给他似乎过于冒险,只是迫于长官的压力没有人敢反对罢了。丢勒光是从这些“友善”的眼光中就知道了他们怎么想的,正想算了,自己也并没有多少意愿帮敌人……“我们应该充分信任每一位同志,大家现场指挥暂时交给伊万,我和他一起走,用我的生命发誓,将物资送到,也会把飞机安全的开回来。”维克多语气中透着坚定,阳光下头发泛着金色的光泽,比平日里看来又活泼了几分。“喂!哪有长官亲自冒险的……”“苏维埃的长官永远冲在最前面。”说罢,一把把丢勒推上驾驶舱。周围同志们的从不敢相信,到现在的热血沸腾,大家欢呼着给他加油打气,看丢勒的眼神也变得友好起来。丢勒对上那人坚定的眼神,开始调试设备,仪表正常,但愿不是发动机组的问题,跳下来揭开前盖,脱掉厚重的棉袄,用手感受规律的震动,在嘈杂的声音中感受轰鸣声,等他睁眼,似乎了然于胸,撸起袖子拿起扳手,在那里倒弄半晌。正努力捣鼓着便有一个白手帕伸过来帮自己擦擦额头上的汗,这是才发现自己居然如此紧张。正对上维克多充满信赖的眼神,还有周围静悄悄殷切期盼的同志们,他深呼一口冷气,内心更加平静,对着这自己最熟悉的一切。半晌他站起身来,细听半晌,回头给维克多一个无敌灿烂的笑容。那一瞬间,维克多心跳似乎只有挑到这冰天雪地里才能平静下来,平静一切力量克制住上去抱住他、吻住他的冲动。丢勒最后给运输机加上机油,跳上驾驶舱,开引擎,“呼呼呼!”即清脆又平稳。螺旋桨有规律地转起来,一点点加快,周围一下子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与掌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丢勒挑了挑眉,莞尔一笑,主动朝他伸出了手,第一次——意为,“邀请”。回应他的是一件扔到自己手里的驾驶服。他不知道的是,在维克多眼里,背朝蓝天,他眼里的自己和世界融为一体,脸上的笑容就像阳光,他那个自信与骄傲的笑容又回来了,就像初见那天,甚至,更加绚烂,让人想永远地将他留下来,将温暖的阳光留在苏联,留在冬天。待一切准备就绪,一旁地勤人员开导,周围的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给他们打气,一定要飞起来!螺旋桨越来越快,丢勒关上驾驶舱,调整好一切,朝维克多点点头,又坚定地朝窗外指挥竖起大拇指。待指挥红旗挥下,飞机开始加速,加速,更快,更快,更快!提升!起来了!眼前的屋檐越来越近,眼瞧着就要迎头撞上去,但飞机没有改向,没有减速,沿着房屋的边缘擦肩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里。只听见丢勒呼出一口气,身上似有似无地放松了下来。“平稳了?”丢勒点点头,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头盔就被扯开,一个热烈的吻迎面而来。“唔。”他用尽全身的气将他推开,“疯了!你们苏联的破飞机本来就不安全,你还乱动!”维克多一脸意犹未尽的一直,舔舔唇,“你都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想就这样将你压在驾驶舱来几次。”丢勒每每听到这种露骨的话总是不由得脸一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岔开话题,“你赶紧联系你们那个驾驶员,小心慢一步他小命不保。”正事面前维克多并未多言,拿起对讲机不断呼叫着早一步出发的机师。飞机飞过望不尽的冰天雪地,穿过云与雪,但面对如此美景良辰丢勒却不敢又丝毫松懈,无数的战斗中积累的自觉告诉他,越是这样轻松单纯的天空,越是会吃人。不久通讯接通了,对面传来的确实喳喳的电流声,一段刺耳的噪音过后,子弹突突突迸射的声音传入耳中,片刻只听见那机师喘着粗气的回应,“运输机za0023,遭到纳粹猛烈攻击。”“报告位置。是否受伤。”“N6201,E3533。未受伤。”丢勒同时将飞机调整到对应方向,提到最高时速,“预计5分钟到达战场。”维克多默契地打开地图,“那里是高原山地。”丢勒点点头,朝着对讲机建议道,“低空减速,利用地形掩护。坚持住。”“收到。”大型飞机的一点好处就是副驾也能反方向开枪,此时维克多早已做好准备,把住枪柄。霎时间一个突进,丢勒就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将飞机架在了一架纳粹战斗机的后面,几枪之后,只见他机翼浓烟四起,丢勒越过他躲进了云里。不过从维克多的方向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一瞬间飞行员已经跳了伞。丢勒还是对敌人保留了仁慈,他知道,这不但是因为对面的是自己几个月以前的战友,而是在战争中对生命还保持着应有的尊重与敬畏。对方似乎也注意到身后来的不速之客,从雷达显示上很容易看出他们已经变换好战斗队形,丢勒皱了皱眉头,一瞬间不可思议的想法从脑海中飘过,但是空战中一秒钟就像被分割成了成百上千的小方块,仅供他对维克多发出警告,“子弹不多,他们要来了。”两台则对自己逐渐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这种战法他很熟悉,破解方法也很容易,提速甩掉,可惜运输机本身速度不如战斗机,加之满载运往高加索地区的战备物资更加限制了飞机的速度。丢勒知道越是这种时刻越需要冷静,必须尽快突破。此时雷达上又出现了两个黑点,在自己的正前方,运输机一对四的战斗基本没有胜算。难道是已经快追上那先走的机师了。只见雷达上其中一点对前面一点穷追不舍,更加印证自己心中想法,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在山地上空了。没有时间犹豫,他对维克多大声说道,“坐稳了!注意开枪!”同时拉动方向盘。机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倾斜,尾仓似乎也吓了一跳哐啷声不绝于耳。飞机冲破云层,果然下面的雪山逐渐清晰、放大。夹击之势失败,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运输机会贸然提速下降,随即靠着速度优势转而一起尾随其后。橙色的弹道从运输机上划过,几乎是与死神在做交易,然而飞机仍然加速朝着雪山开进。越来越近,飓风裹挟这冰雪打在飞机上,雪山上冰雪覆盖的树木几乎肉眼可见。终于在一个极限的距离,对方终于支撑不住提杆回升,丢勒早就准备好这一刻,几乎同时调整方向给后面的机关枪一个绝佳的射击位置。“开火!!!”丢勒大吼的同时,维克多朝着天空一顿扫射,眼看着子弹过去的一瞬间敌人撞进了射击空间,根本来不及调整避开就冒着黑烟直挺挺地向雪山坠去。丢勒不做犹豫,双手操作行如流水,好像就算要一头撞进雪山也是别人的事一般。没想到,飞机又是一个大角度倾斜,绕着山体弧线前进,留下的是洁白的雪山上一道翠绿的弧线。高加索山脉绵长,高低起伏,要提升距离不足还需慢慢操作,只是雷达上看不远处那位技师还在被穷追不舍。船到桥头,飞到山前,不远处山间一条狭长的缝隙里似乎漏出了点湛蓝的颜色。丢勒看似漫不经心地大量着那天堑,回头笑道,“中校同志,你看你要和我一起壮烈了。”维克多反倒迅速跳到副驾驶的座位,系紧安全带,朝他挑眉一笑,“我愿意。”那一瞬间在丢勒心里炸开了花,扑通乱撞的心脏似乎比刚刚一切生死关头更让他激动。他长吸一口气,心中无比后悔刚刚的贫嘴,手上的操作仍然没有迟疑。飞机更加倾斜,几乎与天垂直,天地万物在他们眼中好似颠倒了各个。天堑近在眼前,生死在此一举。眼看着头顶就是青石碎雪,下一秒便只有蓝天。飞机直冲云霄,在白云里破开一个大洞。那仅剩的敌机怎么也想不到各个还在雷达探测之外的运输机是怎么落在正后方的。如此三机一线贸然涉及容易误伤自己人,更何况他们此行目的并不为打落全部敌机,而是要将物资安全送到战地。丢勒拿起对讲机,别有用心地用一口混着浓浓俄语腔调的德语发出警告,“敌方机师珍惜性命早日撤离。”维克多显然也能理解,侧侧头表示没听见。对方显然没有恋战的准备,二话不说便掉头离开。战区近在眼前,空中已无障碍。“嘿,想不到我们部队还有这样高手,你叫什么?”对讲机那边声音既激动又兴奋。丢勒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俘虏的身份叫他不愿自报家门,而对方一路躲避毫发无损也并非等闲,如此人才也想结交认识。是时维克多拿起对讲机,回应道,“这里是维克多中校,驾驶员是丢勒列兵,我的警卫。报告情况,具体的到达再说。”“是,中校同志……”丢勒勾勾嘴角,并未再说些什么,良久细声道,“多谢。”许久却听不到对方回音,他不由得担心问道,“怎么,吓到了?受伤了?”维克多摘下头盔,吧嗒平整头发,“更加确认一件事。”“什么。”“你和我一样都是疯子,都没想活着。”只不过在遇到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