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隐隐地闻见了火药味,于是开口往回拉了一下:“这些捕风捉影、渗透刺探的远事日后再细细筹谋也不迟,咱们现在还是先说回眼前的事情吧。”

    袁可立这么一拉,陆文昭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无意识的失态。“呼。”他轻叹一声,收敛心神,仰靠着垂坐了回去。

    见状,杨涟逐渐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如果这锦衣卫就这么刨根问底地挖下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如今辽东当局对奴贼内部情况的了解就是不够,无论原因如何。

    “咳,”杨涟轻轻一咳,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发干的嗓子,接上之前断掉的话题:“陆上差,节寰公,虽然我们暂时没能与‘吾儿忽答’取得联系。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目前的正商议的计划。我们准备在三天之后,也就是插汉部派人过来领取抚赏银子的时候,正式让王游击以‘猛骨孛罗’次子的身份与插汉使者进行接触。”

    “你们准备向插汉部的使者打听‘吾儿忽答’的下落?”袁可立问道。

    杨涟摇头,“我们确实准备问一问,但这只是一方面。我们并不指望从插汉部那里寻得‘吾儿忽答’的实在下落。他们的消息也不见得就比我们灵通多少。毕竟插汉部和奴贼之间还卡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炒花部,找他们打听‘吾儿忽答’的下落,还不如直接派人去找老炒花。我们让王游击以‘猛骨孛罗’次子的身份和插汉部接触,主要是为了”杨涟顿了一下,“为了联姻。”

    “联姻!?”袁可立和陆文昭同时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仍旧站着的王世忠。

    “对。”杨涟也看过去,并向下招手示意他坐下。“王游击虽然是哈达部前代部长‘猛骨孛罗’的次子,但到底也在京师生活了二十几年,比之夷更近于华。在诸夷部内没有联系,没有根基,除了已经沦亡的叶赫部,几乎没人知道。就算有我大明的支持与承认,他的威望与号召也难免弱了些。所以我们打算让他与虎墩兔憨结成姻亲,让他得到插汉部的承认。这样一来,即便‘吾儿忽答’彻底沉沦,拒绝归义反正。王游击也能快速建立威望,打出光复哈达,再造南关的旗号。”

    “娶妻还是纳妾?”袁可立的视线随着王世忠缓缓降下。

    “娶纳都可以,”王世忠又要站起来,却被袁可立一个手势给止住了。“嫁也行。”

    “嫁也行?”袁可立又是一惊,“王游击的爱女今年多大了?及笄了吗?”王世忠看起来很年轻,完全不像一个能有十五岁女儿的人。

    “末将有妾无妻,止一幼子。”王世忠说道。

    “姊妹?”袁可立反应得很快。

    “袁兵宪想得不错,”王世忠点头道:“末将尚有一妹,早年与末将同赴京师,托庇天朝,共沐皇恩。如今末将之妹早过婚龄,但尚未婚配,所以也可嫁与插汉部,配于虎墩兔憨之子侄。是娶,是纳,是嫁,全凭朝廷决定。”

    王世忠早年就想在京师里给自己的妹妹寻一个好夫家,但由于哈达部二次沦亡,兄长也附了努尔哈赤,京里的大官儿小吏都不愿意沾他们,所以王世忠妹妹的婚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想嫁也嫁不出去。

    “这个主意是谁出的?”袁可立眼眉一挑,看向杨涟道。

    “联姻的主意是万有孚首倡的,”总兵官李光荣接言说道,“今年初,脑毛大进京朝贡,过道广宁,万有孚就是那时候提了此事。”

    “这么说来,”袁可立循声望向李光荣,皱眉问道:“广宁道已经照会过插汉部,传达过这个意向了?”

    陆文昭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也微微地变了。

    “没有!”李光荣赶忙摇头说道,“我们当然知道这个事情广宁道做不了主。所以目前就只照会了经、抚衙门。还没跟插汉部说过。”

    袁可立点点头,又问杨涟:“三天之后就要交涉,也就是说,熊经略和袁巡抚那边是赞成的?”

    “对。我接到圣旨过来之前,就已经听熊经略和袁巡抚说了这个事情。无论是熊经略还是袁巡抚都不持反对意见。”杨涟直接表态了,“我也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