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皇帝这么一盯,崔文升一下子就紧张了。他离开座位,快步来到御案前的空地上,扑通一声跪下。崔文升张开嘴巴,勉强稳住心神,尽力不让自己结巴:“虽然奴婢确实还没有证据,但奴婢有七”崔文升顿了一下,决定豁出去,“奴婢有十成的把握!所以奴婢想找主子讨一道旨意。”

    “讨什么旨意?”朱常洛问。

    “抓人!”崔文升满眼厉色。“把那几个离京去北塘的人抓起来,仔细审问,一定能拿到口供找到证据!”

    “嚯,一定.”朱常洛的面色竟然缓和了。“若是审不出来怎么说?”

    “奴婢敢立军令状。若是抓错了人,冤枉了谁,奴婢便提头来见。”崔文升说道。

    “朕不要你的脑袋。你若是审不出实在的东西来。那东厂就别待了,去先帝爷的陵前,给那些被你发配的人刷恭桶吧。”这就是同意了。

    崔文升赶忙叩首道:“奴婢叩谢主子。”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讨这个旨意。崔文升本来准备了好几套说辞,但进门之后没有多久,话题就一直被皇帝牵着走,根本没有把那些说辞扔出来的机会。现在两三句话就莫名其妙地讨到了这个旨意,反倒让崔文升有些茫然。

    “说说吧,你这十成的把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朱常洛这才问。

    崔文升怔了一下,想了想,回道:“启禀主子万岁。首先是沉船的时间,这实在太巧了,那些人刚到地方没几天,就有船就沉了,很难让人不怀疑。其次,这些人做事说话非常的谨慎,几乎不在公开场合说话,就算是在私底下,比如某家酒楼的雅间,他们也很少高声语,跟踪他们的人根本探听不到他们的原话。所以直到目前,东厂的番子就连他们去北塘是要干个什么的都不知道,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那你们又知道什么呢?”朱常洛俯视着崔文升。

    “崔元那边传回的奏报说。目前知道他们接触了一些当地人,这些当地人大多在海上讨生活,其中一个就是那艘沉船的船老大。”这一点是崔文升敢过来讨要旨意的关键因素之一。

    朱常洛点点头,问道:“船沉了之后,那船老大活着回来了?”

    崔文升摇头道:“没有活着回来的,那艘船整个消失了。加上船老大,一共六个人,一个回来的人也没有。”要是真有回来的,崔元直接就抓人审问了。他们想要抓勋戚的下人会向皇帝请旨,但若是抓平民来审,他们可真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不会有。只要不闹出人命,搞得满城皆知,最后再被当地的文官弹劾,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既然没人活着回来,那你的好大儿又是怎么知道这船沉了的?他是看见哪块儿刻着字的漂浮木板了,还是见着谁的尸体了啊?”朱常洛又问道。

    “这倒是没有。”崔文升回答道:“崔元收买了饷部衙门的一个书办。那书办从衙门的漂没册里找到了那次沉船的记录。”

    “叫什么?”朱常洛微微颔首。

    “什么叫什么?”崔文升没太听懂。

    “朕问你那书办叫什么?”朱常洛说。

    “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崔文升回忆了一下。“那书办应该是叫姜云春。”

    “案子结了之后,让这个姜云春来北京。”朱常洛扬起了嘴角,笑道:“没问题吧?”

    “奴婢遵旨!”虽然崔文升不觉得崔元会骗自己,但皇帝那个莫名的笑容,还是让崔文升有些怕了。毕竟他也只是收到了一张提报,并没有真正见过这个叫姜云春的书办。

    朱常洛点点头,看了一眼朱笔,不过他并没有将之拿起来,而是问:“所以,饷部衙门里,或者直白点说,李长庚是不是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