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太明白部堂的意思。”汤若望明知徐光启的话里有某种弦外之音,但这回他却没能品出味儿来。

    徐光启并不解释。“你早晚会明白的。”

    “徐部堂,”汤若望的心跳开始加速,全身体温升高,但在感受上,他却觉得自己在发冷。“这个案子会怎么结束?”

    “都察院没告知你吗?”徐光启反问说。

    “没有,什么也没说。”汤若望摇头道:“结了津贴吃过最后一顿饭,张总宪就让我们走了,不用再去。”

    徐光启又问道。“你读过《大明律》吗?”

    汤若望回道:“粗略地通读过一遍。”《大明律》是所有书斋都会售卖的书籍,在被释放之后,汤若望立刻就找孙元化借钱买了一套来看。

    “那你应该知道会怎么判才对。”徐光启说道。

    “难道真的是十恶中的大不敬?”汤若望开始发颤了。

    “不只是大不敬,还有左道乱正。”徐光启仍旧闪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不忍。

    汤若望骇然,沉吟片刻后,说道:“左道乱正条不是说,‘凡师巫假降邪神,书符咒水,扶鸾祷圣,自号端公、太保、师婆,及妄称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等会,或隐藏图像,烧香集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煽惑人民’吗?耶稣会也没做过这些事情啊!”

    “你记得还挺清楚。”徐光启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似在背诵。“‘耶稣之教,虽非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等会,属中华自来无有,故律文不载,似不应严依此律。然集众之为,煽惑之为,假邪谤君之为,事实俱在,口供翔实。故当比附此条,严惩案犯,警示余众。永绝其以夷变华之心。’”

    说罢,徐光启睁开了眼睛:“引申比附。耶稣会整体不是左道,但某些人是。”

    汤若望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大案的边缘,哽咽道:“部堂大人,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你是想问我能不能上疏申救吧?”徐光启点破了汤若望的心思。

    “是。下官想请部堂大人看在利玛窦会长的面上.”汤若望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徐光启给打断了。“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上过奏疏了”

    徐光启话音未落,汤若望的脸上就绽出了笑容。“多谢部堂大人!”

    “你别高兴,更别谢我。”徐光启面寒如铁。“我上的疏,是请求圣上以国法严惩犯上作乱之人。我刚才念的那段,就是奏疏上的内容。”

    “为什么!”汤若望惊叫道。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啊。”徐光启不由得将头撇到一边。“这种性质的案子,沾上就是死,我得把自己摘出来啊。你不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上本‘陈情’,说自己后知后觉的吗?”

    “我”汤若望的眼神顿时黯然了,他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但支支吾吾半天,却只能点头喃喃,不知道在说个什么。

    “道未!”徐光启的语气严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