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提笔写下第一道简报草稿。“这么快就卖掉七成了?”虽说第一批试售的书籍不过千余册,但从成品书离开皇城流入市场到现在也不过才几天。

    “供不应求。”曹化淳说道:“这批书都投放在明时坊和黄华坊的书斋,那里的聚了许多待榜的举子。好些书一上市就被人给买走了。”

    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年头,虽然商品流动跨江过海,但大多数书籍基本只在最初的出版地小范围的流传,甚至还是手抄形式的,只有圣人的经典或者极少数的名书能被出版印刷,大范围流通。因此,读书人走南闯北,其中一大动因就是阅览、收集各式地方书籍。每到科考,京师的书商、纸商就会像贡院附近的客栈、租屋那样迎来一波生意上的大高峰。有钱的举子会直接购买成书,而稍微穷困一点的,就只能买纸借书来抄,用自己的人力来摊低知识载体的价格。

    朱常洛认为,司礼监经厂作为目前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最专业的印刷厂,在日常的基本工作之外,没日没夜地印什么佛经、道典,再免费送给寺院、道观纯属浪费资源,还不如印点儿市场上的畅销书籍卖钱。现在卖北京,日后卖全国,再后出口海外,既能增加知识的流通速度,并成规模地向海外传播大明文化,还能作为一个小小的开源点,补贴宫廷开销。于是,他便以皇帝的名义,向司礼监下达了印书出售书籍的命令。

    “都印了哪些书?”王安停下笔,侧过头,看向一个站在队伍末尾的宦官。

    那是领局正衔,司礼监经厂提督冯思文。在俸禄调整之前,经厂提督都是领太监衔的。但总裁官刘若愚觉得,让经厂提督这种纯事务性的宦官,领正四品太监衔拿每年八百两的俸禄,简直是太抬举了。所以他一下子就给这个缺腰斩到了局正衔上。冯思文虽然是老人,但也没什么意见。

    冯思文小跑到王安面前垂首站立,低眉顺眼地回答道:“回老祖宗的话。圣上御书、先师经典、名人雅作、通俗话本都有印制。”

    通常情况下,都是曹化淳汇报,王安听写。如果有更具体的问题,王安才会把曹化淳身后的负责人叫过来问话。多数时候,这些人都是背景板,也只想做背景板。

    简要记下之后,王安又问:“哪些书卖得最好啊?”

    “这奴婢不知道。”只一瞬,冷汗就爬满了冯思文的额头。在内廷的人事任免上,王安拥有仅次于皇帝的权力,除了那几个关键的衙门,王安只需一句话,就可以让人上去或是下来。

    “为什么不知道啊?”王安接着问。

    “奴婢无能!”冯思文直接跪了下来。其他等待报告的宦官也因此噤若寒蝉。

    “干爹。”这时,曹化淳出来说道:“冯思文光是核验材料进出、监管印刷,就已经很忙了,他实在没时间调查行情。经厂从各个寄售的书斋那里收回的货款,对照计划标价算出卖了七成,就报了上来。”

    由于没有现成的销售网点,所以这次试售印书的销售模式是委托现有的书商搞寄售,并给他们利润分成。

    “嗯。”王安朝冯思文扬了扬下巴。“你起来吧。”

    “谢老祖宗恕奴婢无能。”冯思文磕头起身,向曹化淳投去感激的眼神,这话他也会说,但如果真是他来说,听起来就像是狡辩。

    “下一个事情。”王安在草稿上写下“新衙门”三个字,便又看向曹化淳。

    “奴婢告退。”冯思文识趣地倒退着返回原来的位置。

    曹化淳不等冯思文走远,就开口道:“兵仗局提报,现已按兵部题本,交付堪用旧鸟铳一千支,堪用旧三眼铳二千支。棉盔棉甲二千七百副。”

    在内廷,兵仗局负责打造和储备军品,这些军品主要提供给宫中的带刀长随、直上卫、御马监禁军和锦衣卫使用。如果皇帝下令,也可以划拨库存,交付其他部队使用。像这一批武备,就是皇帝应兵部提请,下令专门划给抵京的新募浙直南兵,以便他们快速形成基础战力使用的。

    在前几年,兵仗局一直是魏朝在管。旧制之下,魏朝从兵仗局的账面上虚报了不少人工耗费用好上下打点,左右孝敬,也顺便充实一下自己的小金库。但他的良心到底没坏,没往死里刨大明朝的墙角,因而兵杖局的整体武备并不废弛,只是造价相对较高。熊廷弼带着北上的京军,西厂执行局、东厂番役局的新募兵,以及最近几批援辽新募兵的武备都是魏朝任上打造的旧库存。

    “还有多少库存?”王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