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只是说话吧?”孙月融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我猜这里边儿应该还夹了一些提点和指教才对。”

    “是。”孙承宗摆出极坦然的神色,说道:“我让他们以中卫为鉴,回去自扫门前雪。等稍微空闲下来,我会亲自带人去他们那里看看,看那门前的积雪扫得干不干净。”

    “不才能请教您老,为何不直接拿了他们,反而给他们留下这一线生机吗?”孙月融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胸口一眼,那里放着两个崔元交给他的信封。

    “答案之前已经告诉你了。”孙承宗说道。

    孙月融一愣。“不才不是很明白您老的意思。”

    “这个问题,孙掌班你问过我,鹿主事也问过我。”孙承宗喝下一口茶水,润了润略有些发干的嗓子,掐头去尾地委婉说道:“屯垦正在进行,更大规模的丈田将要开始,拓宽河道差事不只需要巡抚衙门统筹,更需要熟悉沿途情况的官员前往一线指挥。就算这些人的脸、手、屁股都不干净,但他们至少也在地方上干了这么些年。与其一股脑儿地把他们全部罢免了,还不如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改过自新的机会。有中卫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想来他们也会安分消停不少。”

    “原来如此.”孙月融并不像鹿善继那般追问细节。他对孙承宗的做法还是认可的,毕竟如果非要按照律法严格追究,那么包括孙月融本人在内的东厂宦官班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去西厂挨鞭子受审。

    不过认可归认可,孙承宗的话里面,并不包括能让孙月融进入正题的话引子,而且他还需要继续深探孙承宗的倾向。

    于是孙月融又顺着孙承宗的回答,甩出了一个诱导性的问题:“如果那些人不安分,给您老演一出类似于火龙烧仓的戏码,您老又当如何处置呢?”

    孙承宗没想那么多,立刻就接言道:“一个卫的库藏钱粮是有定数的,管他是火龙烧仓还是大水漫灌,抑或是什么别的手段。反正我去地方上巡检的时候,只认额定的数字。”

    “如果仓库的数目对不上,或者库中的银粮对不上,那我就顺着管粮、管银的线,一个一个的拔,先把能砍的砍了,再把能革的革了。”孙承宗的眼里似乎跃起了一抹猩红的火光。“接着抄他们的家来补亏空,单抄一家不够就抄亲族,抄亲族不够就抄同族,抄同族不够就抄姻亲,只到补足亏空为止。之后,再上疏请求皇上把这些革职的人交给北镇抚司严审。相信见过了厂卫的手段,中卫的下场,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蠢人胆敢冒着牵连全家同族的风险,对抗朝廷。”

    “说的好!我一早就知道,您老绝不是那种只会宽纵手段的无能庸官儿!”孙承宗话音刚落,孙月融便击掌道:“管他使出什么手段,只要是违抗圣意、对抗朝廷的,那就是该抓抓,该杀杀!决计不能手软。”

    孙承宗不知道孙月融为何突然亢奋起来。不过敏锐的政治嗅觉还是让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果然,孙月融说完了这句,马上就接了一句:“我们东厂在您老的辖区里发现了一起使用恶劣手段干扰国策的大案!我来此处拜访您老,就是希望您能秉公办理,缉拿要犯。”

    “哪一卫的谁?”一轮顺着话题下来,孙承宗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某个卫官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行了什么苟且之事让东厂的人给逮住了。

    “北塘,饷部。”孙月融缓缓吐出两个词。

    “饷部!”孙承宗一惊。“李侍郎怎么了?”

    孙月融卖了一小会儿关子,才道:“他老人家也没怎么。只是这个案子发生在北塘,跟饷部的差事有关。”

    孙承宗眼角微抽动。“孙掌班说话还是提纲挈领啊。”

    “孙中丞谬赞了。”孙月融摆手道。

    孙承宗摇头一笑,仿佛在看调皮的学生。“来人!”孙承宗朝着门口的方向唤了一声。

    “老爷。”不多时,孙燧推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