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人的铁铲在距离陆明咽喉三寸处硬生生停住。铲尖震颤着发出嗡鸣,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更夫的铜锣声越来越急,每一声锣响都震得地面上的纸钱无风自动。

    "叮——"

    一枚铜钱从雾中射出,精准地打在铁铲刃口。掘墓人猛地后退两步,无面的脸上那团黑雾剧烈翻涌。陆明这才发现,四周的雾气中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七个人影。

    "老铜钱收的徒弟?"扛着断头刀的壮汉率先走出雾气。他脸上横贯着一条蜈蚣般的伤疤,脖子上挂着串发黑的牙齿,"看着不像有本事的。"

    剃头匠手里的剃刀转得飞快,寒光在陆明脸上游走:"魂魄不全,活不过下个朔月。"

    "未必。"提着皮影的老者阴测测地笑,他脚边蹲着只独眼黑猫,"当年老铜钱敢拆魂,自然留了后手。"

    更夫敲了下铜锣,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他吐掉嘴里的草根,金牙在晨光中闪烁:"掘墓的坏了规矩,今日九匠齐聚,就是来清理门户。"

    掘墓人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那声音像是用铁铲刮擦棺材板。他举起左手——原本缺失的小指处,现在缠着一根红线,线另一端延伸进雾气深处。

    "规矩?"掘墓人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当年你们八个联手封印幽冥道,可问过我的意见?"

    白砚舟突然按住陆明肩膀:"看地上。"

    红线经过的地方,泥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更可怕的是,那些黑色像活物般蠕动,隐约组成一张巨大的人脸轮廓。残卷从陆明怀里飞出,悬在半空疯狂翻页,最后停在一幅画满符咒的页面上。

    "他在召唤幽冥道主!"吹鼓手的骨笛已经抵在唇边,"阻止他!"

    剃头匠的剃刀率先飞出,却在距离掘墓人一尺处突然转向,划伤了更夫的手臂。鲜血滴在铜锣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反刃咒......"鬼婆子——这次是真身——从袖中抖出串人骨念珠,"他借了阴魄的力量。"

    陆明突然心口剧痛。低头看去,锁骨处的骷髅印记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细密的黑线正如蛛网般向全身蔓延。更骇人的是,他发现自己左手正在慢慢透明化!

    "你的阴魄在通过血脉联系吞噬你。"白砚舟一把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一个金色的八卦印,"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猛地将陆明推向九匠围成的圈子中央。几乎同时,更夫的铜锣、剃头匠的剃刀、刽子手的断头刀、吹鼓手的骨笛、鬼婆子的念珠、皮影匠的影人、以及铜钱卦师留下的七枚古钱,全部飞向陆明。

    七样器物在陆明头顶组成北斗七星阵。白砚舟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空中画符:"天清地明,阴魂阳魄,归位!"

    剧痛中,陆明看到自己的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现:暴雨夜的山神庙、老瞎子滴血的手指、被钉入黑棺的另一个自己......最后定格在一张双人床上——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婴孩,一个心口被刺入铜钱,一个天灵盖刻着符咒。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山谷。掘墓人身上的红线寸寸断裂,无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道裂痕。雾气深处传来不甘的咆哮,那张由黑土组成的人脸渐渐消散。

    当陆明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七盏油灯围在床边,灯芯都是诡异的蓝色。白砚舟靠在窗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枚裂开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