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说着,一拍大腿道:“你看我这记性,天儿这么好,得把这窝小崽子都撵出来晒晒太阳,别再给冻死了。”听着她的碎碎念,宋言汐从躺椅上坐起身,微微弯腰想要捞起那只小兔子,就见它像是突然受到惊吓一般直直窜了出去。“嘿,这小兔崽子。”宋言汐抬眸,看向被小兔子吓了一大条的吴大娘,扯了扯唇角道:“大娘,中午添个菜吧,有客人来了。”“这大冷天的,哪来的什么……”话说一半,吴大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意识到什么,担忧地看了眼宋言汐,大步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中赫然握着一柄菜刀。站在院门口的蓝衫男人缓步进门,似笑非笑问:“这便是宋大夫的待客之道?”宋言汐浅浅勾唇,目光落在他的右耳耳垂处,确是旧伤。她站起身,笑容真诚了几分,“久闻乌先生大名,寒舍简陋,不知可否赏脸进屋喝杯热茶。”文绉绉的话吴大娘听不懂,可喝茶的意思她还是知道的。她压低声音道:“丫头,这人眼神贼勾勾的,可不像啥好人。”宋言汐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吴大娘眼神依旧充满警惕,说话却客气了不少。“那什么先生,中午在家吃饭吧?想吃点啥?”乌钧客气道:“客随主便。”吴大娘扭头往厨房走,咕哝道:“说话就说话,拽的文绉绉的,欺负人听不懂啊。”一进门,一股寒意顿时席卷全身。宋言汐熟练地拉出桌下的火盆,抓了把干叶子用火石点燃,又扔了几块自制木炭进去。随着炭火被点燃,屋子里也暖和了起来。不用她招待,乌钧毫不见外地拉了个板凳,在火盆边上坐下,烤着手意味深长道:“梁国比之安国要冷上许多,倒是为难郡主适应。”宋言汐忙着架炉子,头也不抬道:“数九寒天的还劳烦先生亲自跑一趟,不知腿上旧疾可有复发。”乌钧神色沉了沉,皮笑肉不笑道:“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没想到还传到了郡主的耳朵里。”他右腿有旧疾一事,除了柯将军和几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外,就连太子殿下都并不知情。这位永安郡主,难道真如传闻那般,是个仙人?宋言汐往壶里倒了些茶叶,抬眸诧异道:“都说乌先生消息灵通,这天下间没有消息能瞒过您的耳朵,您竟不知我师承何处?”她在心中默念道:“事急从权,老爷子莫怪。”乌钧面色不改,“不过是世人谬赞罢了,乌某若真有那通天本领,也不会这么多年仍是个区区谋士。”他话锋一转,拧眉问:“说起来,乌某倒真是有些好奇,郡主师承何处?”“神医谷。”“神医谷?”乌钧轻笑,摇了摇头道:“神医谷多年隐世不出,谷中弟子即便偶有出山,也被严令禁止不得在外显露身份。”他的眼神一瞬变得犀利,笑容讽刺道:“神医谷的名头固然好用,乌某却也不是傻子。”宋言汐不答反问:“乌先生此前见过神医谷门下弟子?”乌钧一拂袖,“那是自然。”他提醒道:“神医谷中弟子最是在意师门名声,若让他们知晓外头一个个打着神医谷的名头,招摇撞骗,必不会听之任之。”“错了。”宋言汐轻轻摇头。乌钧横眉,“如何错了?”“神医谷确有门规,不准门下弟子在外暴露身份,更不得仗着师门的名声在外胡作非为。”听到她这么说,乌钧的脸色稍稍缓和,“郡主倒是说说,乌某何处说错了。”宋言汐问:“您方才说,神医谷最注重名声?”乌钧点点头,理所应当道:“神医谷数百年清誉,自然不容人诋毁。”“神医谷创建之根本,为的是治病救人,要真在意他人如何看法,又何必勒令弟子不得暴露身份。”看着宋言汐面带浅笑,一派从容模样不似扯谎,乌钧不由得谨慎了几分,问:“你口中说的老头子,是何人?”“神医谷谷主,公孙寅。”乌钧面色不变,问出口的语调却分明染了着急,“你可识得谷子秋?”“子秋师兄乃我大师伯生前所收弟子,字妙人。”屋内响起热水沸腾之声。一时间,茶香四溢。宋言汐提壶倒了两杯热茶,方才提醒乌钧道:“先生,请喝茶。”乌钧应了一声,仍有些回不过神。谷兄的字确实是妙人二字,他亲耳所听错不了。只因他男生女相,又自小对占卜观相一事颇有天赋,才被他的师叔取了妙人二字。若非二人分别之前大醉一场,他凑巧听得谷兄醉酒时的几句胡话,怕是此生都不会知道因缘际会救了他一命之人乃是传闻中神医谷门下人。他的这条腿,还是全靠他那一手神针所救。思及此,乌钧看向宋言汐沉声问:“乌某如何能信你?”宋言汐浅笑道:“乌先生不妨回头看看。”乌钧登时变了脸色,谨慎地回过头,就见一粗布麻衣却难掩气质矜贵的男人手提着野鸡站在门口。像是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男人颔首道:“乌先生来得巧,有口福了。”乌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腿,双手狠掐着自己的腿肉。很疼,竟不是幻觉。可墨锦川的腿是柯将军亲手打断的,腿骨寸断沦为废人一个,至多只能留下一命苟延残喘。他怎能站的起来,甚至行走无恙。不,这绝不可能!忽地,乌钧想到十多年前与谷子秋分别之际,他曾言笑说门下小师妹于医道极其有天赋,大有超越其师的势头。难道这个小师妹,便是她?乌钧压下心头的震惊,稍作冷静道:“恕乌某冒昧,可否请锦王殿下走上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