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思文立刻规规矩矩站好,重重摇头,“没什么消息!”赵孟殊抬手抚额,修长手指揉了揉眉心,一夜不睡,到底疲倦。“一会儿熙熙跟我就要飞去江城,你现在不说的消息,以后永远也不用说了。”赤裸裸的威胁!郎思文只好说:“是梁教授醒了,她想见boss一面。”赵孟殊垂眸,心底既清且明,又是一个“好哥哥”。心底的燥郁与彻夜不眠的疲倦并起,他脸色沉得很明显。郎思文不敢讲话了,直到傅清瑜带着孙婉下楼,她又把话复述一遍,“boss,梁教授醒了,她想见见您。”傅清瑜嗓音清冷,“一会儿我飞江城,没时间见,你告诉淡月姐,等回到平城,我们有的是再见面的时候。”郎思文迟疑着点头,又问:“所以您昨天不回我消息是不想见的意思?”傅清瑜“嗯”一声,她不是很想说这些闲杂事,“我飞江城,西疆的事情你撂开手不必再管,你提前到深城去,帮我收拾一下我的海景别墅,其他要做的事情,晚上我发邮件给你。”发邮件的就该是公务了。郎思文点头,心底轻松些,“那我就好好在西疆玩几天。”傅清瑜是个大方的老板,“开支走我的私账,算我请你和阿姨的。”轻声交代完郎思文,傅清瑜邀请她一起吃早餐。煌煌明亮的厅内,孙婉正低着头跟赵孟殊说话,不知是否是孙婉说得话太动听,赵孟殊的脸色奇迹般的温和起来,刚刚的燥郁不悦似乎只是错觉。风停浪止,瞬间又海宴河清起来。傅清瑜信步走过去,悠悠在赵孟殊一侧坐下,她偏头,柔和问:“董事长刚刚为什么生气?”她不同场景叫董事长这个称呼代表的含义也是不同的。有时候是疏离,刻意划开界限。有时候是挑衅,公然挑衅权威。但现在么——赵孟殊平静为傅清瑜夹了一筷她喜欢的虾饺。他很确信,她此刻是调笑。他叹气,“傅总,您心知肚明的。”他叫傅总,是鸣金收鼓,承认错误。傅清瑜眨了眨眼,不依不饶,“我不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赵孟殊抬起眼,对面是孙婉和郎思文。孙婉专心吃着菜,表情是置之事外的纯澈。郎思文眼睛转的厉害,忍笑认得辛苦。赵孟殊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了擦指节,决定从容丢脸。 他侧眸,对上傅清瑜笑盈盈的眼睛,“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熙熙,是我吃醋了。”傅清瑜丝毫没有落井下石,大气道:“没关系,我以后再不会让你吃醋。”话一出口,傅清瑜就无比肯定她的这句保证要落空。无他。——赵孟殊吃醋的能力跟她沾花惹草的能力一样强,甚至,隐隐胜出。第48章 chapter048每逢书雪琼祭日, 陈书总是会早早飞到江城。她会弯腰拿起扫帚亲自打扫书雪琼临终时住过的三层小别墅,扫帚会细细扫过水磨青石板上每一粒梅花花瓣。每个晚上,伴着寂静的月色, 她安静卧在书雪琼的床上。她蜷缩身体于小床上, 手指攥着细腻的棉质布料, 枕边依稀有养母生前的气息。很多时候, 陈书都感激当年被送到陈家养大的人是她自己, 如果她没有被送走, 生长在赵家, 说不准哪一天就会被谢有仪和荣伯康联手害死, 即使没被害死,可能也会变成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在陈家, 她得到了养母书雪琼全部的爱。养母得不到丈夫的爱,便将一腔爱意倾泻在她身上——窗外月影晃动, 室内香气清浅,她睡意昏沉,渐渐阖上眼睛。突兀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望见漆黑屏幕上显目的名字,她唇瓣抿得苍白, 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戾气。“柯叔叔。”身为陈郁文的心腹秘书, 柯富宏说话一贯是圆滑而富有技巧的, 他先讲明陈书记如何公务繁忙如何心系百姓如何如何案牍劳形——最后且忧且憾说一句,“大小姐,今年书记恐怕没有闲暇到江城祭拜了。”陈书终于不再忍耐, 冷冷道:“爸爸有闲暇到西疆泡温泉, 却没有时间到江城来。千里之遥的地方都能日夜赶赴, 眼皮子底下的地方却没时间过来!到底是爸爸的心不再江城!”柯富宏无奈道:“大小姐,书记到西疆是去实地考察, 这是公事,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陈书已经不想说话。她挂断电话,起身走到窗前,仰头看着天边一轮空荡荡的明月。养母从楼顶纵身而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像一缕单薄的轻烟,飘忽忽的悠然而落。不过眼睛一眨的时间,已是满摊血迹。除了她,没人关心养母死去。陈郁文忙着封堵消息,遮掩风声。原配自杀是巨大丑闻,一时不慎,便可能毁掉他如日中天的仕途。 陈敏静忙着幸灾乐祸,她洋洋得意与计谋得逞,撕破她死对头一贯温柔如水的假象。是的,养母一直是很温柔的人,如三月的春风,轻柔而温暖,唇边总是带着淡淡笑意,似乎从没有事情可以烦扰到她。可她却有抑郁症。她一直在忍耐。忍耐娘家对她的逼迫,忍耐大家族的阴谋诡谲,忍耐丈夫的冷漠和小姑的娇蛮。所以她带着唯一在乎的养女来到江城,关起门来过与世无争的小日子,但陈敏静的出现打破这一切。那一天,陈敏静高昂着头,得意说:“阿书是我的女儿,我跟她血脉相连,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我身边。”那一天,陈书还在上初中,背着书包下学。她记得今天是母亲的生日,特意没叫司机跟着,偷偷溜到广场商厦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束蓬勃的瑞典女王,她知道母亲喜欢这个花。推开花店的玻璃门,无意间看向不远处广场商厦的地标,一束轻渺的身影如薄纱般落下,似一支脱了线的风筝。她没认出那道身影是一向优雅端庄的母亲。直到在人群拥簇中,她看到血肉迷糊的人影。陈郁文恨养母。因为她在最人流秘集的地方自杀,让他封锁消息的难度呈几何式上涨。所以,她的祭日,他总是推三阻四不肯过来。眨了眨眼睛,冰冷的泪水顺着眼眶留下,缓了片刻,陈书深吸一口气,拨通一则半生不熟的电话。.深夜里,正在乘坐公务机前往江城的傅清瑜接到陈书的电话。她啜泣着,满腹委屈,“我恨你。”她带着哭腔,委委屈屈说:“因为你,我现在都不能光明正大找我哥诉苦!他以前明明很疼我,为了我,从国外转学到江城上学!”那是书雪琼刚去世的暑假,陈敏静和陈郁文强硬命她回平城上学,她吞了十几粒安眠药,宁死都不肯离开。最后陈敏静将所有的佣人抽调走,偌大别墅留她一个人,将她变相放逐在江城。是赵孟殊不放心她,从伦敦转学回国,亲自担起照顾她的责任。本来他不用留在江城多上一年高中,他早早便拿到常春藤入学资格。傅清瑜坐在真皮座椅上,笔电在桌子上摊开,闻言,她平静将手机开了免提,陈书的抱怨和哭诉瞬间涌满整个机舱。只有孙婉听不见。她带着厚厚的耳塞,仰躺在座椅上睡觉。正在闭目养神的赵孟殊徐徐睁开眼,他静静看了傅清瑜一眼,傅清瑜眼神示意他可以任意处置她的手机。她身体倾斜,凑近他耳边,清幽的香气自呼吸发散,语调轻柔动听,“阿书心情不好,你安慰她一下。”这是傅清瑜惯常做得事情。 谁上门找茬,她就将事情干干净净脱手,交给适合处理这件事的人。对陈敏静如此,对待陈书一样如此。赵孟殊敛眸,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手机,他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话,“阿书,是我。”瞬间,似乎像卸了发条的机器人,陈书停下一切哭诉抱怨,时间在此刻静止。挂上电话之后,赵孟殊将手机物归原主。傅清瑜以为赵孟殊会叮嘱些什么。比如说,临近舅母祭日,阿书心情不好,你该多体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