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哭之声直击神识,无数人的情绪与见闻瞬间袭向丹青脑海。

    她只觉身陷泥沼,头痛欲裂。

    四周一切都被黑暗吞没了,她的知觉也已被切断,却强撑着不肯昏厥,拼力向着阿咸走去。

    ——她为阿咸而来,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她不甘心。

    意识恍惚之间,那由万千怨灵凝聚成的厉鬼终于散尽了怨毒。

    无尽的黑暗之中,终于只剩下阿咸的身影。她已不再做新娘打扮,而是像她曾在书信中对丹青描述过的那样,穿着祀女主持丰收祭时所穿戴的彩衣。那彩衣配有傩面,但阿咸将傩面推到了头顶上,露出了她秋日之日一般开朗又明亮的面容。

    她怀中犹抱着跳祭舞时所用的响板,那响板足有半人高。阿咸曾说她们的祭舞很是雄壮,抱着响板跳起来,敦敦实实的落地,双足分开宛若泰山压顶。与此同时,十几个舞者手中响板齐刷刷的“啪”的一亮,震得人热血都要沸起来——便有些像是人间界持干戈而跳的万舞。

    在故乡,她最爱看丰收祭的祭舞。在神州,她最爱看万舞。特别爱那齐刷刷的一响。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她说她若生在人间界,便以“方简兮”为名。

    头痛突然间消失了。

    丹青站在阿咸的对面,她上前想要同阿咸说话。阿咸却倏然转身,抱着她的响板远去了。

    丹青伸手去追,冷不防一跤绊倒,猛的惊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她意识刚刚苏醒,浑身都在疼。

    一扭头,便看到有人站在对面的桌子旁斟酒。一身红艳的喜服,只露了个背影,却是一目了然的骨秀神清。

    这种看背影便能想象美貌和气质的男人,着实令人生不出戒备和嫌恶来。丹青不免也松懈片刻,揉着额头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她中了什么幻术,还是……而后她终于想起,先前她正在参加阿咸的婚礼,阿咸化身厉鬼在婚礼上杀死了新郎。

    她立刻翻身坐起来。

    便听到对面的人说,“醒了?”

    那笑声清雅如拨动金弦,和他的背影、和他握着酒壶的手一样,只观此一项便知其人必定是气清质华的美人。否则未免可惜了这样的声音、这样的骨相。然而丹青却像是被蛇咬了一口般跳起来,“怎么是你!”

    蔺轻尘便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反诘,“怎么就不能是我?”

    丹青片刻哑然。转而问道,“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