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起眼看他——这家伙狗嘴里就吐不出个象牙来,信他才是有鬼了。

    但他也没搭理我的表情,径自把我自以为禁锢住他的双手给扯了下来,又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绷带。

    他边解边道:“宣家医馆的小公子,听说你家祖上百年前就在屹州建立了医馆,世代行医救人,风评颇佳,怎么传到你这,连个绷带都能绑得这么丑了。”

    我:“……”

    他这话语气轻松,仿佛是在和我闲聊,但我坐在床边,本就微弱的威慑力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骤然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上回我分明没有报过名姓,他却知道了我是谁,显然是在离开后特地查过。

    那他接下来想干吗?

    难不成还要灭我满门来封口吗?

    我心中紧张不已,也有些后悔,我本意从未想过去拖累家人,却没想这厮竟过分至此,非但不说感激,还把我家家底都给翻出来了。

    怪不得他上回一口一个“小鬼”——或许那不只是讽刺,更是警告。

    风水轮流转,这回换我警惕地看着他,身体紧绷,就怕他手指动一动就取了我的性命,还顺带着一起杀了我的家人。

    然而,他一直低头折腾着自己身上的绷带,将我给他缠上的绷带一一解开,看了眼腰腹上的伤口,不动声色地缠上新的绷带,手法熟练得就像是每天都在做这种事一样。

    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已经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了,心里又急又怕,绞尽脑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等着他开口或动作。

    直到片刻后,他几乎将身上的绷带换了个遍,才悠悠开口:“别那样盯着我了,放心吧,我不会动你的家人。”

    我:“……”

    我下意识松了口气,又紧跟着提起——这话说的,好像接下来就会动我了似的!

    他折腾完身上的,继而就去卸下了脑袋上五花大绑的绷带,随手就往床榻下一丢,侧目瞧了我一眼。

    蓦地,他笑了一下。

    “上回不是还挺横的,现在怎么就跟个鹌鹑似的了。”

    我上下打量着他——其实直到这会儿,我才看遍他真正的样貌。

    方才我忙着给他止伤口上的血,只匆匆扫了一眼,而后就将他的容貌尽数绑在了绷带后,可这会儿,我发现当他露出那张被危险和秘密覆盖的脸时,我竟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