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甘州以东的三座城来说,就有点提心吊胆了,李鸿嗣的溃军一窝蜂地往东跑,把兵败消息传得哪儿都是,势如破竹的元帅军就像一把刀子悬在头顶。

    诸卫守将夜不能寐,一连半个月,整个甘肃东部的军兵没人能睡个好觉,生怕睡熟了,到时候刘承宗的军队像潮水一样涌来,把他们淹个尸骨无存。

    就在这个时候,山丹卫开城献降,仅仅三天,冯瓤跟刘承宗的书信传了两个来回,先是冯瓤派人告知山丹开城的消息,刘承宗传送回信,安抚朱侯己初降的惊惧心思,告诉他准备一份开城前夜立下功勋的名单,等他过去予以封赏。

    其实山丹卫对刘承宗来说,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山丹卫的军官是可信的,因为朱侯己办事滴水不漏,开城前夜把卫内七名不愿投降的将官及家眷统统送往凉州,留在城里的基本上都是对投降没异议的军官。

    但站在刘承宗的角度上,山丹卫的舆情很难办。

    对他来说,新降军队没什么信任不信任的,确保万无一失就行了,这个时候他不缺军队,把旗军留在山丹卫很简单。

    只需要把兵器甲胄战马驴骡统统调入甘州,留下农具耕牛,在甘州留驻哪怕两个千总部,就能保证后顾无忧。

    但问题是,归降的山丹卫在三天里已是烈火烹油,冯瓤和朱侯己……压不住。

    单就是冯瓤代刘承宗宣布山丹卫一切照旧、大元帅要旗军做好秋收准备的消息,就闹得满城哗然。

    城里有四兄弟,哥哥是没实授的千户,叫李逢吉;老二是有实授的百户,叫李开肇;三弟是山丹卫学的武学生,叫李从谦;老小是没实授的百户,叫李从训。

    朱侯己开城投降的时候,这兄弟四个就冲在最前面,他们要么没实授职务、要么是基层军官,历来跟底层旗军关系很好,山丹卫改旗易帜,他们这种人最兴奋。

    但冯瓤一说刘承宗打算让山丹卫好好种地,兄弟四个就被旗军推举出来闹得厉害,跟着大明就种地受累,跟着大帅还他妈种地受累,那这大帅不是白来了吗?战争!

    他们要战争!

    就要丁国栋、米剌印攻打高台那种战争,打下一座城池,所有战利四分之三都归这支军队活着和死了的所有人的战争。

    打哪里不重要,他们只要大帅指一个方向,山丹卫的穷丘八要为自己而战,要打就打黑承印那种第一个登上城头,被打个半死,救下来就直升指挥使的仗。

    刘承宗看着冯瓤的信,整个人表情就像地铁头儿看手机……旗军要为自己而战很正常,这是他在高台颁布赏格时就想到的后果。

    因为甘肃不是陕西,陕西的兵是饿够了,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跟着谁;甘肃的兵则生活要好一些,要求也更高一些,谁能让他们过上好生活,他们才会跟着谁。

    真正让他表情复杂的是这兄弟四个的名字。

    逢吉开肇,从谦从训。

    啥爹会给娃儿取这样的名字啊,整个从残唐五代蹦出来的一家子,逢吉,逢凶化吉,武夫专用,非常刚强;开肇,肇是击打、谋划、疆域的意思,这个名字基本上就是李建国。

    从训是四兄弟里最婉约的名字了,从谦则是最狂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