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后,余临如他所料垂下了眸子,这个姿势好像对他而言具有非同寻常的自我保护意味,当他不乐意看……或者说不敢看某个人和物时,他总是用这样带着逃避意味的姿势示人,愈发显得不近人情。

    这一室一厅弥漫扩散的沉默之中,他另一只手终于抬起来,手机屏幕冲他晃了晃,上面不多一分不少一秒,显示现在正是下午四点。

    许慎睡觉醒神时总要有个半分钟的缓冲时间,在这半分钟里往往脑子是不在线的,就好比现在,他足足原地瘫了十几秒,目光才呆滞地转动了一下,扫到沙发前端端正正摆着的那本书时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睡过去之前,腿是盘着坐在沙发上的,现在自然而然地斜倒在沙发上,腿依旧是盘着的,手脚都麻得没了知觉,一动就仿佛万蚁沿着血脉密密麻麻攀驰而上。

    这倒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茶几上那本书,好像就是他睡过去之前拿着的那本。

    更有问题的是,他睡过去之前,可不记得自己拿了毯子来盖。

    怪不得大冬天的睡沙发上也不觉得冷,还以为没被冻醒是他抗冻呢。

    许慎动作快过脑子,他一起身,身上这张盖得规规矩矩的毛毯便往下滑了一截,他忍着手上的麻意伸手去拽,以免掉在地上,转头脱口而出:“你给我盖的啊?”

    空气凝固。

    一片寂静里,许慎姗姗来迟的理智终于回笼,眼神慢慢清明起来,他盯着余临变换莫测的眼神,面无表情的脸上好像漫上了一抹浅色的红。

    一下午这么长时间,他总不至于一直闷在屋子里不出来,这屋里就俩人,不是他自己还能是谁?

    许慎问这话也是一时嘴快,纯属废话。

    还没等他确定那是不是光线太过明亮产生的错觉,余临就退了一步,恰好退进了阳光未曾照到的阴影之中,仿佛纯白色的地板上那一抹光影切割之处便是一道分割线,能将令他不安的任何因素都排除在外一般。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漠然的声线下任何一丝被压得紧绷的情绪:“四点了。”

    是啊,四点了。

    许慎知道他不好意思,不可能承认这是他帮忙盖的毯子,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就知道不该。

    只是一想到他睡着以后余临开门出来、轻手轻脚给他盖被子的样子,他心里就痒痒的,好像有一处冰冷许久的地方被破开了一道口子,有了重新融化春回大地的征兆——

    余临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疼得死去活来,一个动作又能轻而易举让他死灰复燃、心火燎原。

    他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一点清薄的笑意,余临看了他两眼,始终扶在把手上僵硬的手背放松了一些,垂眸又开口:“你睡了两个小时。”

    他的确是睡了两个小时,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忘了,这个点江小堇同学都要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