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用手背抹一把脸上的眼泪,苏蕴娇放开安然,若有所思地问她,“阿爹阿娘在哪里?起身了吗?”

    安然总觉得大姑娘哪里不对劲。她没多想,脆生生回答道:“国公爷和夫人天蒙亮便起了,奴婢早起从前院过来还听他们念叨,道从来富贵多淑女,大姑娘却是个例外,将来真嫁进东宫,成了太子妃,不知能否改掉懒惰贪玩的习性……”

    苏蕴娇闻言沉下眼,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声——改了,后来她改了懒惰贪玩的习性。左不过不是打心眼里想改的,是被人逼着改的。

    “你去请阿爹阿娘过来一趟,”苏蕴娇轻揉眼眶,“我有话和他们说。”

    安然挑开厚重的棉门帘子,出门去请阿爹和阿娘了。苏蕴娇环抱双膝坐了一会儿,直到手脚冻得几乎麻木,她才取过手边的衣裳,一件件套在身上。

    衣裳的颜色皆是娇俏鲜嫩的,上头所绣的图案也活泼生动,衬得人如花朵一般娇艳。苏蕴娇穿好鞋袜,站在圆形雕瑞兽铜镜前,怔然无言地望向镜中模糊不清的人影。

    皮肤白嫩细腻,不似后来被折磨得蜡黄如纸;眼眸清澈如水,曾经一度弥漫其中的疲惫和哀愁消失不见;身姿曼妙丰满,不像卧床那几年几乎瘦成一根竹竿。

    二八年华,灿若桃花。

    苏蕴娇慢吞吞抬起手,在恍如隔世的怅然中抚摸着脸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过去的事情一件一件浮现在脑海。

    大晋是由当朝皇帝一手开立的。多年前,皇帝率军征战沙场时受敌军埋伏,几乎全军覆没,皇帝亦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是苏蕴娇的父亲背着皇帝突出重围,拖着在战火中受伤的病腿,连夜跑了十里路,终于找到位郎中,救下了皇帝的性命。

    皇帝知恩图报,建立大晋朝之后,他封苏蕴娇的父亲为开国公,赐宅邸一座良田千亩,并许下诺言,待国公府生下长女,便与太子结下亲事,是为太子正妃,及笄后择日完婚。

    苏蕴娇便是国公府的长女,且是正室所出的嫡长女。

    也曾经名动长安,风光无限,人人都等着她成为太子妃,成为大晋下一任皇后。

    她及笄的那年冬天,宫里派使臣前来商议婚事,正式定下了她与太子的婚期。

    同年三月底,眼看着她与太子婚期在即,皇宫都在筹备彩礼了,她却被四皇子挑逗得失了心智,说什么都要退掉和太子的婚约,嫁给四皇子。

    四皇子那会儿在她面前装得忒讨女子欢心,温润如玉,颇具君子风度,任谁也想不到内里是那样的肮脏不堪。

    阿爹阿娘平常是娇惯她,可退婚是波及面子的大事,更何况退的还是皇亲,得罪的不是普通人,是天家贵人。阿爹阿娘不许她退婚,她偏要退婚,来回折腾了约有半个月,绝食、自残、装疯,什么招儿她都使出来了,末了,以她被家族除名为代价,终得如愿嫁入四皇子府中。

    四皇子勾·引她有两个原因,一是暗暗与太子较高下,证明他比太子有魅力;二是借苏家的势,在皇上跟前多个说好话的人。

    他想成为大晋下一任储君。

    苏蕴娇被家族除名了,苏家不认他这个女婿,根本无势可借,四皇子便暴露了真面目。

    苏蕴娇本是长安最骄纵无忧的贵女,却在四皇子及一众侧妃的折辱下慢慢变成了黄脸妇人。她在皇子府的地位比妾室还低,吃尽了苦头、受尽了苛待,身心皆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