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还是死了,在七月。好在还有一个活口罗非,捆了丢在一边,这种人见人恨作恶多端的,也没人想对他有什么人道主义了。因为要带的人多,毕竟有不少是从园区带出来的,所以只能先坐船从闽南入境。他们在西港待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连如冬到了临产期,苏崛在船上抱着一本字典翻,重新戴上那副装逼用的眼镜,手机放在一边和连如冬打电话,决心给二胎取个好听的名字。江明君坐在船头上无聊,李严在展示他的装备,葛云被港口的炸弹波及受了伤,先用飞机运回去了。海面辽阔,水天一线,平和安宁,婴儿的哭声轻微又突兀,引人关注。白烨抱着孩子在喂奶。他终究还是知道了那是自己的孩子,沉默着,抱着婴儿,他的手被蔡河废了一只,拿着奶瓶喂得不稳,孩子没喝两口就呛到,沉默寡言的人就有些手足无措。江明君看不过去,这一群人也只有他刚照顾过幼儿手还不生,索性就把婴儿抱了过来。“呦,很熟练嘛江大校。”老五看着他调侃,苏崛在一边捏着嗓子笑,“人家刚有二胎能不熟练吗,还是双胞胎这还不赶紧让他请客。”船上的人跟着苏崛起哄,江明君挥了挥手,得意之色难以掩饰,“等三胎生了一起。”苏崛拿起手上砖头厚的字典朝他扔过去。“这么快就有三胎了。”李严一脸震惊,还是真心祝福,“恭喜恭喜。”“嗐,好说好说,大家到时候都来看看我家孩子啊。”江明君把字典踢了回去,“特别是苏崛,记得红包包大点。”一阵哄笑。白烨在旁边礼貌的说了句恭喜。“有时间一起过来,你回去多半是和苏崛做同事。”白烨手伤了,大概不会分去一线,这是他的未尽之语。白烨点点头,“如果时间不冲突一定。”他扭了扭胳膊,还是不太灵活,江明君或许已经是三孩爸的缘故,哄孩子哄得格外顺利,白烨沉默了一会,还是问出来,“他死前,说了些什么?”说完又加了一句,“不方便就算了。”毕竟身份敏感。江明君盯着他,黑沉沉的瞳孔像是审视,“他让我带你回来,交代了这孩子的来历,要我别把这个孩子告诉你,还有,让我们别和孩子计较。”法律没有连坐这种说法,更何况这孩子如果跟着戴春算是外籍,跟着白烨上户口,那就和西港没什么联系,所以戴春的担忧是多心了。但同样,这孩子到了江明君手里,他肯定是要上报的,不然他回去抱了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婴儿,不知道还以为是私生子,他上次嫌疑还没洗脱,因为婚外三胎还欠政委几份思想报告。卧底和罪犯生了孩子,白烨回去肯定要经过几番审讯盘问的,一言一行都要被反复推算,所以孩子不可能瞒得住。但他还是好奇死去的那一个,可能他也是双胞胎的父亲,但这算私密,别人不说,他也不会贸然问。白烨看向平静的海面,“这样啊。”像是游离在这场与他息息相关的故事之外,江明君把睡熟的孩子放进安静的人怀里。“多谢,江大校很会哄孩子。”江明君笑了笑,“有了孩子就自然会了,我大儿子出生的时候一样手忙脚乱,那会他生病了常住院,我出任务的时间多,平常都是我太太照顾,但我太太也不是靠谱的人,他第一次生完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有几次撞上他和孩子一起哭。刚巧那段时间保姆虐待儿童的新闻高发,所以我只能偷偷让我妈去哄孩子,但我太太看见我妈就很别扭,没办法,就请了一段时间的假,那段时间就会了。”他不常和别人谈论韩琅,因为分享韩琅这件事让他觉得不自在,但这次他们吵完架又那么久没联系,他也有些胆怯再见面。“那他家里人不过去吗?”也会不自在吗。江明君想了想当时,才发现韩琅爸爸其实很少来,乔叔也只去过一次,乔帆倒是经常过去,只是韩琅不是很喜欢他。“老婆家里人,他不提,哪轮得到我去找,人情世故嘛,我既然能做好,他那边出不出人倒也没什么关系。”“你们感情很好。”白烨用了肯定句,如果不好,就会开始从生活琐碎里挑剔对方,而不是单纯只看他那个人。他对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淡了,描述一个人,如果不熟,就会很客观,如果是带着个人的情感色彩,包括和对方在一起的时间,那就说明对方是个很重要的人,只有重要,才会记得点点滴滴的瞬间,和精经历这些瞬间时的感受,“学校里认识的吗?”他当辅警那会,那些领导好像都是学校里找的老婆,他们工作起来没日没夜,也没正常的社交,除了学校,哪里能谈得到呢。“我们”,江明君想了想,“阴差阳错的,也不是,就家里安排的,日子嘛,过着过着就熟起来了。”白烨点点头,“挺好的。”苏崛超江明君招招手,把电话递给他,“你大儿。”屏幕上是江棋放大版的变形脸,江明君张了张嘴,“…”,江棋裂出大笑。算了,还是有些难以形容,这大概就是青春期吧。“父亲,父亲,我英武不凡的好大爹,不凡的超级英雄,拳打雷神脚踢奇异博士,简直是…”江明君打断了他,“直说。”“就是,就是,看中了一辆山地车。”江棋扭扭捏捏,却又志在必得,“老江,它真的太酷了,就像是指挥权仗的骑士你知道吗。”天知道他等江明君任务完成等多久了,他强大的人形提款机,总是会时不时成为冰冷的两个字称呼,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江明君扒拉开传过来的图片,后面的轮子像是转盘,座椅镶钻,和江棋非常契合的设计,但他认得那个标志,韩琅年轻那会梳妆台上一堆这个牌的戒指,江明君有眼力见的也给他买过不少,这些年韩琅逐渐换了喜欢的样式,唯独有只鸢尾形状的戴在尾指上很久。不愧是遗传啊。利索的打开自己的手机转了帐,后知后觉,问了一句,“你爸呢?”按理说韩琅是不限制他买这些的,还要舍近求远来找他,他江明君可不是让老婆没钱花的人,他猜了半天,只能想到是不是展览出岔子了。“我爸,我爸不在啊老江,我爸在沛城,他都没过来。”江棋手指按得飞快,头也不抬的说话。“你外祖不是马上过生日了吗他还没回去吗?”江明君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看着他的头顶。“我爸说他不过来了,要我代为出席。”看看这两个不靠谱的大人,“好了好了,老江,我没事说了,你也没事了吧,我们不要打扰老苏和连叔亲热了。”“诶…”江明君只能眼睁睁看他挪开,屏幕换成连如冬那张笑眯眯的脸,丰腴不少,“老江,你想问韩琅,你就联系他嘛。”“…”江明君把手机塞给苏崛。他滑了滑手机,犹豫半晌,发出两个字,消息转了半天,显示感叹号。苏崛发出爆笑。韩琅最终还是决定去乔家。他的确可以任性,但江棋会去,他不敢赌那群人会不会把恶意蔓延到一个孩子身上,他不想他的孩子在和他同样的年纪承受同样的恶意。快六个月的肚子已经有很明显的隆起了,好在他不胖,还特意挑了一件宽松的棉布衬衫,只要不贴身,没人能看得出来。周沉西一脸菜色,“江棋多大了,他自己去怎么了,好歹他爷爷也在那。”他只简短了说了句,“我不放心。”周沉西败下阵来,“自己小心一点啊,硬气一点,该骂就骂。”韩琅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