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烜清了清痰,努力装作无事道:「为了避免药力发散,施针这两日不可进水米,要请阁下多加忍耐了。」

    说完,天烜收拾完工具捧着药箱迤然而去,车轮行至门口前时,男人忽然开口。

    「在下殷玄,字墨白。」他顿了顿,声调沉稳:「大夫尊姓大名?」

    天烜登时一愣,这才发现两人至今未通姓名。

    他不便回身,停下毂辘,温声道:「不才苏烜,未及弱冠,没有表字。」便一头扎入雪sE之中。

    倒是个妙哉的好名字,没有一个字不带颜sE,就如两人的初相逢时,殷玄一身黑衣拄剑於雪地,遍地血红。

    天烜瞟了眼袖中藏着的安眠香——这香的配方被李舂特意调制过,是连身怀内息的江湖人都尚且会被迷昏的犀利之物,若非他实在害怕前功尽弃,想让人连酣睡中翻身的风险都不要有,天烜也不会在今夜带着麻沸药酒前来。

    躺了这麽些天,今日殷玄却偏偏在药酒即将入喉之际醒来,这说明什麽?

    说明他竟功力深厚至此,从未真正被迷晕过去,只是戒备着天烜假意昏睡,兴许是天烜并未有过加害他的举动,甚至悉心照料至今,殷玄才从未出手。

    行走江湖难免设防,这姓名或许也并非为真,就如同天烜所报姓名,也是这十年来一直用着的假名。

    昏暗的雪夜中,银月终於悄悄地伸出了一角,就如同天烜此时g起的唇角。

    反正已将生Si置之度外,就算方才殷玄一剑取了他X命,让连日来的努力付诸流水,却也无甚可惜,只因他已是天地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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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来未曾消停的狂雪在今夜终於稍稍趋缓,只余阵风有意无意地拍打着窗棂。

    殷玄目送那身着灰衣的年轻大夫离去,直至房门盖上,毂辘声渐行渐远。

    倒真是谜一样的大夫,对於解开此毒有着超乎想像的执着,与江湖人打起交道丝毫无惧,只一心专於医术,更不问姓名,显然完全不想与殷玄扯上关系。

    他从未落到这般境地,伤重濒Si、身中奇毒。

    并非是武艺不堪,只是江湖险恶,在踏足的那一刻起,就必须做好无数准备迎接理所应当的Si亡。

    但当他真的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拖着伤,按住呼之yu出的内脏用冻僵的双脚行了几十里路之後,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求生意志亦不输给旁人。

    有生以来,他对此毒的唯一印象便是无药可解,不知这麽样一个乡间的大夫,何以会钻研这种毒药的解法?

    苏烜此人相貌周正,举手投足间气质自华,作为大夫却一贯儒雅文士打扮,甚至戴着儒巾,衣着简朴整洁到甚至可以说是一丝不苟,每日都独自一人捧着硕大的药箱C控着木轮椅来到房中布药施针,一切行动未曾因为双腿残疾而掣肘,说实话,这让殷玄不禁怀疑这翠竹轩中还有其余仆从存在。

    这几日佯装昏睡,他却未曾听过苏烜以外的活动声响,苏烜休息时此处很静,除了雪花打在瓦上的声响再听不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