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如你所见,以我的俸禄,是养不起这么多仆人,置办不起这么大的宅院的。有圣人赏赐的,也有不少是各路官员赠送的。”窦文场倒是坦荡直言,毫不避讳。而这套说辞,正是刘绰当时反问袁田川时用过的。

    刘绰心道:这家伙真嚣张啊!这么多年弹劾他的奏折没有一座山,起码也有一麻袋了。可皇帝自己信赖他,护着他,他自然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便是大唐,百年后也将灭亡。我一个屁民,瞎操什么心,难道现在还能对你玩一手‘图穷匕见,荆轲刺秦’么?

    “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民女不是御史,没立场给您定罪名。不过,民女明白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不能光让马儿跑,却不让马儿吃草。圣人并不小气吝啬,臣子们若是能把份内的事情办好,那么他也不会斤斤计较。对于朝廷和百姓而言,最可恨的不是拿些好处,而是尸位素餐,光拿好处,不办事。或是只会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却没有办事的能力,乱办事。这样的人便是再清廉,于国于民而言,也没什么益处,不仅是浪费一份俸禄而已,有时还会添乱。若是真能吏,有些小毛病,也是瑕不掩瑜,无可厚非的。”

    还有一段话,她没有说出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一个人积累下多少财产,也只有活着的时候才能享受,死后是带不走一分一毫的。你这些家底,完全可以是当今天子给自己儿子攒的家底。等到当爹的死了,新皇登基,马上抄了你的家,不仅能厚了自己的腰包,还能得个惩治奸佞的美名,笼络人心,一举两得。

    恶名都是你担着,赚便宜的永远是皇家。当然,这仰赖于皇帝本身有很强的政治手腕,而李唐后面这些皇帝,有没有这手腕,刘绰还真的不知道。

    她既没有回避问题,也没有义正辞严地站在道德高地上批判窦文场,反倒是隐隐说明白了君臣之道和为官之道。

    窦文场越听越是满意,越听越是心惊,丝毫不掩饰对刘绰的欣赏道:“不愧是赵郡李氏看中的新妇!小小年纪,却颇通人情世故。知进退,懂取舍,胆大心细,不卑不亢,实在难得!难怪,李家和张家都举荐你入宫做女官。好了,你过来,给本将军诊脉吧!”

    立时便有小内官搬了把椅子,放到窦文场的书桌旁。

    刘绰松了一口气,看来终于过关了。想必以后在宫中,不会有人敢给她穿小鞋了。她搭了搭脉,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就从药箱里拿出几瓶速效救心丸来。

    “大将军在遇到心慌气喘的时候,及时服用十几粒,即刻就能见效。另外,饮食上还要注意,忌酒,少油少盐少糖,多吃四季应时的果蔬。不要太过劳累,注意休息,如此才能有效减缓症状,延长寿命。”

    一旁的小内官,恭敬地将几瓶药收走了。

    “据闻,此药乃是龙脑香所制,造价不菲。你献此奇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就当是本将军付的诊费了。”

    “将军,不找人验药么?”刘绰问。

    窦文场笑道:“你都敢来给我诊病,我堂堂大将军,又为何要怕你开的药方?”

    ”民女失言了!“刘绰被噎了一下,心道,老娘这是为了避嫌啊,万一你得罪人太多,有人要下药收拾你,可别让我的速效救心丸背锅啊。

    窦文场笑道:“不逗你了!你配制的药丸,本将军已服用过了,效果奇佳。今日把你找来,不过是因为这丸药已经快要吃完了。”

    刘绰奇道:“此药乃是民女独门秘制,只有家中祖父和张仆射用过。您是如何得到的?”

    窦文场道:“看来你还毫不知情。张愔举荐你到太医署为医官,随信附上了几瓶丸药进献给圣人。诸位太医早已验看过了。我府上的,乃是圣人体恤,御赐之物。”

    原来如此。这老狐狸,吃着我首做的蛋羹,用着我秘制的药丸,知道我跟李家的婚约,分明已经将我查了个底掉啊!

    刘绰尴尬起身,“大将军果然深受圣人信赖。既如此,民女就不打扰了。说来惭愧,恐怕如今家中长辈都在为民女担忧呢,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窦文场又被刘绰逗笑了,对吴将军道:“好生送刘五娘子回去,将我备好的谢礼一并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