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部分幽暗地域的矿石一样,这颗翡翠珠上带着自然富集的魔力,并且固化了一个很拙劣的防护咒文,可以稍微提升一点火元素抗性。作为一件魔法护符,这种工艺粗糙、材料廉价的劣质品,大概也只有城市下层的平民们会佩戴在身上,也不知道那个老乞丐是从哪里搞到的。

    随手将这枚珠子收入口袋,索拉菲恩轻轻摇了摇头,将一路上所有的麻烦事统统丢开。他之所以来到城市下层,是想要呼吸一下相对自由的空气,而不是给自己找更多的麻烦。

    从魔斗篷下取出一张做工朴素的面具戴在脸上,男战士行会的副会长一瞬间就改变了模样。高大的身材变得瘦小,背也不自然地佝偻着,在面具的遮挡下,仍然能看见脸上纵横的沟壑。

    除了那些执政家族的主母,没有卓尔会在意一个老头子。或许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诡计,可惜女祭司们基本上不会让一个老头子爬上她们的床,就连向蜘蛛神后献祭,女祭司们也更喜欢挑选那些肌肉结实又英俊漂亮的年轻卓尔。

    于是老迈的卓尔,拿不起剑的卓尔,没有成为大魔法师的卓尔,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在乌斯特拿萨的下城区等死。或者更糟糕一些,被路过的卓尔青年当成练习挥剑和飞镖的靶子。

    悄无声息地拐进一条窄巷,在暗影中移动的索拉菲恩钻进了两座废屋之间的墙缝。

    墙缝极窄,废屋极破,几乎就要朝着废墟迈进,几乎没有谁会注意这里的动静。

    钻入墙缝,索拉菲恩的身影随之被黑暗包围。片刻之后,幽冷的微光轻轻洒在了卓尔精灵的脸上。

    这是一个隐蔽的小房间,墙壁上镶嵌着魔力水晶用来照明,书橱、炼金实验台和一架铺着洛斯兽皮的躺椅就是全部的家具。站在房间正中的索拉菲恩,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所有的东西都和之前离开时一模一样,透明的墙壁冷硬地隔绝了空间,四面墙来回切换着乌斯特拿萨城的某些场景。

    没错,在乌斯特拿萨居民的眼里,索拉菲恩是个性格冷淡而危险的战士,但没有人知道,他同时还是一个隐藏自己施法者身份的魔法师。这个隐藏在虚空中的小小居所,看起来简朴而缺乏卓尔情调,但在术士学院里,也只有少部分高阶成员才有能力独立构建这种空间隐蔽的庇护所。

    在幽暗地域,多藏几手好牌,总不会错。

    将随身携带的杂物全都放到工作台上,坐到铺着厚厚洛斯兽皮毛的躺椅上,乌斯特拿萨最优秀的战士,同时也是身份最隐蔽的法师,抬头看着天花板,透明的墙壁投射着城市中心的画面。巨大的石笋柱形成了建筑群,从空中俯瞰就像是一只准备产卵的蜘蛛。

    那是乌斯特拿萨的蜘蛛教院,所有卓尔贵族中的女性成员都要在庆祝了她们二十五岁生日后,进入蜘蛛教院学习。对于生命漫长的卓尔精灵,二十五岁是青春期刚刚到来的美妙时光,但是她们必须将这段时光投入到蜘蛛神后的领域中,学习如何用蛇首鞭拷打男性,如何用钝刀剥下侍父的头皮,如何让躺在祭坛上的精灵承受最多的刑求而不断气,甚至学习如何召唤恶魔,并且用自己的身体去取悦这些下层界的怪物。

    蜘蛛教院、术士学院和格斗武塔,是每个卓尔城邦都必然配备整齐的教育机构,也是腐化卓尔精灵内心的最重要关口。

    卓尔精灵的历史和罪恶,就积淀在这些造型扭曲的建筑中。

    哪怕只是透过预言魔法远远观察,伪装战士的法师还是感知到那片笼罩在乌斯特拿萨上空的混沌之云,吞噬了卓尔精灵的情感和理智,那就是蜘蛛神后编织的命运蛛网,让所有卓尔精灵都束缚在她的八只长脚之间。

    而现在,这片混沌之云现在要吞噬的,是他,还有她。

    菲丽,第一家族德斯班纳的长女,作为一个出身高贵的女性,她在蜘蛛教院受到了过多的优待,以至于她还保留了一些被女祭司们视为“不切实际”的特质。她没有遵从混沌之后的教义,将爱情和情人都葬送在祭坛之上,而是一直和男战士行会的副会长保持着秘密的情侣关系。

    这对于蜘蛛神后而言,虽然算不上真正的背叛,却也等于是一种挑衅。哪怕经过大量的魔法干扰,让德斯班纳家的女祭司们无法通过占卜盘侦知这桩地下恋情的细节,但是某些细节也足够的德斯班纳家的阿杜蕾丝主母推测到一部分事实。

    德斯班纳家的长女陷入了恋爱,而不是单纯为了追求愉悦而物色侍父,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索拉菲恩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那么他早就被拖上了德斯班纳家的祭坛,由那个可爱的女祭司亲手挖出他的心脏作为赎罪。

    但是作为男战士行会的副会长,就算是阿杜蕾丝主母也没法公开处死他。这个位置固然危险,但它也成了年轻战士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