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至清想说一句,夜深露重,让穆谦注意防寒保暖,但张了张口,到底没说出声。

    黎至清盯着手里的油纸包,发了一会儿呆就歇下了。

    夜半时分,黎至清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们一行人到了并州城楼上。肖珏在城下浴血奋战,却寡不敌众,最后身中数箭。画面一转,并州城破了!胡旗军队杀入城中,他和穆谦一同奔逃,慌乱中穆谦被人砍了一刀,直挺挺地倒在了黎至清眼前。黎至清焦急地上前查看,发现穆谦浑身上下都是血,然后眼见着穆谦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黎至清接过打开,是一包被血染红了的龙须酥。

    黎至清瞬间从噩梦中惊醒了,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满脸惊恐地大口喘着粗气,额头鬓边都是汗珠,背上的冷汗滚珠成溪,已经把寝衣洇湿了。

    歇在车座上的黎梨闻声惊醒,赶忙起身把车内油灯点上,然后坐到床边为黎至清顺气,“公子,是做噩梦了?我这里有安神丸,您要不吃一颗再睡吧?”

    黎至清稍作平复,才皱眉问道:“安神丸?”

    “在冀州时,晋王殿下置办货物时让玉絮备下的,担心旅途劳顿公子休息不好。我去取来,您吃一颗吧?”

    黎至清想了想,闷声道:“不必了,休息吧。”

    说完,又重新躺下,盯着案上的油纸包看了半晌,然后翻身朝向车内。黎梨见状,赶忙为他熄了油灯。

    黑暗中的黎至清再难入眠,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想着北境的战事,脑中间或会闪过穆谦的影子。

    又过了十多日,在穆谦见识了一路饿殍遍野之后,他们的这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行商”队伍终于到达了战事最为焦灼的并州,被肖珏留下的人安置在永宁镇的行馆里,距离前线两百里。

    按照旧例,大成监军往往在距离前线几百里处驻扎,与前线不过一天路程,既能随时获得战事消息,又能确保安全。但黎至清忧心战事,有心去最北边的平陵城,穆谦劝说不过,决定陪他同往前线一探究竟。

    翌日清晨,由穆谦做主,将他们从冀州置办的二十车货物,分出十五车由玉絮带队运往坝州互市发卖,剩下的晋王府亲卫和货物则随着穆谦一并带往平陵城。护卫穆谦一行前往前线的是负责并州边防的一名团练使,姓李。李团练使面对穆谦时,虽不算恭敬,但也不曾失礼。

    等玉絮领命带着队伍押着货物上路时,李团练使看到京畿来的监军借机因公肥私,眼神里透露出露骨的鄙夷,连带着对穆谦和黎至清都有了几分不屑之色。

    穆谦对其视而不见,等上了马车,才同黎至清吐槽:“本王不过借着商路,运送几车货物,你瞧瞧那李团练使脸黑的,恨不得吃了本王似的。”

    黎至清虽受了白眼,也不恼,反而劝穆谦道:“他们常年镇守边关,身家性命早已置之度外,对这些为商之道自然嗤之以鼻,殿下不必介怀。”

    穆谦仍旧不高兴,“能打仗了不起是吧,有本事别用本王带来的药材和木料!更何况,咱们不是为了安全才化作行商么。既然是行商,自然要运些货物。香料和布匹,本王买都买了,总不能丢在这并州的兵火余烬里不管吧。合着不是他出钱!”

    黎至清瞧穆谦小心眼的模样,不禁莞尔。

    穆谦看到黎至清一乐,脾气瞬间没了。

    马车晃晃悠悠行了半日有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警惕的叫喊。

    “不好,有山匪!”

    “不,不是山匪,是胡旗人!”